打造貼近生活的教室!「地表最壯國文老師」陳茻創辦與點堂, 證明「無用」的知識可以很有用

by 劉郁葶

(與點堂創辦人陳茻打造一個理想中的教室,讓學習場域貼近論語描述的境界。攝影:郁子)

走進徐州路的小巷,一間富有古典氣息的教室映入眼簾,幾束風乾的花草沿著屋簷垂擺而下,門口擺放小黑板、藤椅與木箱,兩旁水泥牆鋪上低調的水藍白顏料。

推開木門,室內的木質地板與古老陳設令人平靜,這裡和傳統的教室不同,沒有整齊排列的桌椅,沒有強調「肅靜」、「守秩序」的氛圍;而有寬敞的吧台、大片的落地黑板、一把古典吉他,木頭桌椅隨意擺放,仔細看,牆上還掛著一幅節錄論語的書法。

這裡是城市中的「現代私塾」——與點堂

​​與點堂的創辦人陳茻笑臉迎接,大方介紹室內環境。陳茻體型高大壯碩,若走在校園中,恐怕會被誤認為是「體育老師」,但他其實是中文系出身,言談間散發溫柔敦厚的氣息,對人事物有很細膩的觀察與見解。

陳茻不安於走傳統安穩的道路,試圖在荒煙蔓草中開闢一條新路徑;他不教學生如何順從體制,而是鼓勵他們思考體制的荒謬;他在人文教育界中,是個反骨且獨特的存在。

(陳茻曾擔任補習班老師、健身房教練,以《地表最強國文課本》聞名,還獲得「地表最壯國文老師」的封號。攝影:郁子)

「地表最壯國文老師」打造貼近生活的理想教室
陳茻自台大中文系畢業後,曾擔任補習班老師、健身房教練,出版的《地表最強國文課本》獲得廣大關注,身材魁梧的他還得到「地表最壯國文老師」的封號。 

儘管一切看似順利,但陳茻說,當時有種莫名的鬱悶感縈繞在心頭、揮之不去,那種感覺並非不快樂,因為在剛開始教書的頭幾年,他已調適心態;仔細探究原因,又和大環境無關,因當時他已離開體制。 

陳茻說:「就是到某一個時間點覺得教書很累,思考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?」因此,他在心中默默許下一個願望:「我想要的未來生活應該長什麼樣子?然後再去描述理想中的教室。」。

陳茻認為,理想中的教室應該要很隨意,學生可以自由坐在任何地方,老師也沒有固定的講台,「那個樣子應該是更貼近生活的」,也因而萌發打造與點堂的想法。 

陳茻回想過去在教書時,每當他穿藍白拖,開課單位總會質疑:「為什麼你要穿拖鞋?」陳茻不甘於妥協,想挑戰看看制度,因此改成穿木屐,學校對此較為寬容。但這令他思考,「為什麼我要為了穿木屐,再去想一個說法?可不可以我就是想穿藍白拖?」。

另外,同樣一直讓陳茻思考的是「市場」。他認為,市場是一個無形的框架,即便可以自己編寫教材,在課堂上親自講述,但最終還是會回歸到——市場會決定這個東西可不可行。 

這些都促使他想找個地方重新開始。這個空間不需要符合社會期待與規範的框架,讓學習回歸到最純粹的知識探求;於是他開始組建團隊、寫計畫書申請補助,到 2021 年初才順利成立公司。

(陳茻告訴開課老師們:「越硬的知識,在外面越聽不到的知識,與點堂就越想開。」攝影:郁子)

什麼有用、什麼無用?陳茻:「我想證明世界很荒謬」
陳茻分享「與點堂」的名稱由來,其實是來自於《論語·先進 》。孔子詢問眾弟子們人生志向,曾點描繪了一個理想的畫面——暮春時,眾人在沂水邊沐浴、在祈雨壇上吹風,一路唱歌回家。孔子最滿意這個答案,於是讚嘆:「吾與點也!」陳茻受到這則典故啟發,希望打造理想中的教室,貼近論語中所描述的境界。

陳茻坦言,創立初期壓力很大,租了空間、公司也請了員工後,每個月都要發薪水,需要盡快做出成果。「壓力最大就是每個月都要面對一次盈虧」,陳茻不敢主動點開收支表,都是請夥伴開會時匯報財務狀況。

在經營與點堂的過程中,最大的挑戰就是「市場」,每一次開課,都需要面對課程會不會賣掉的問題。曾經有開課老師詢問:「開什麼課才會賺?」陳茻直指,其實大家都知道,只要跟所謂的「實用」技能,例如演講、寫作、社群企劃掛上鉤,這些課程都會賣;講者的專業若是哲學,開設「尼采教你演說」、「尼采教你寫作」,一定會吸引人來購買。

 但這真的是講者打從內心深處想教的嗎?

陳茻不希望去猜測、迎合市場的喜好,他鼓勵老師們開設任何想開的課程。到頭來他只問一件事:「我到底喜不喜歡這個東西?」陳茻認為,即便是一個商人,也要確認這個東西自己喜歡,才會拿去賣給別人。他說:「當我做到這件事情後,焦慮反而消失了,即便有時候虧、有時候賺。」當初讓他很焦慮的市場,如今也成為他最有自信的事。

這幾個月來,他陸續邀請各人文領域的名家前來開課,如朱宥勳朱家安李屏瑤紀金慶盛浩偉,開設的題材橫跨哲學、藝術、文學、社會學、歷史學,例如過去盛浩偉就開設「近代日本與中國的漢文脈」、朱宥勳探討「戰後台灣的小說與小說家」、紀金慶開設「科學、工業、大數據:關於現代性的追求」⋯⋯等課程。陳茻告訴老師們:「越硬的知識,在外面越聽不到的知識,我們這邊就越想開。」。

此外,他也找了一些中文系學者來與點堂講課,他說:「我這幾年一直罵中文系,也被中文系罵,就覺得好像一直有一個責任,應該要回饋這個圈子。」

當然也曾面對一些質疑,這些課程到底「有沒有用」?他說:「那我就來賭一把,我覺得這個東西很酷、很棒,你覺得它沒有價值,那我就賣給你看。」如果所謂的「有用」,就是能不能「賺到錢」,那陳茻想要「讓世界來證明世界很荒謬。」 

(上圖為節錄論語〈先進 26〉的書法作品,左下圖為與放置在門口的吉他,右下圖為與點堂的閱覽書架。攝影:郁子)

再忙碌,也要留點時間給曾喜愛的東西
唸中文系的他,也同樣經歷過文科學生對未來的迷茫與焦慮:「我自己知道人文學科畢業生在社會上浮沉的感覺,有時候你為了現實,沒有辦法真的去擁抱自己喜歡的東西」。

中文系畢業後,陳茻直接投入職場,「那 2 年我每天都在幻想我回到學校讀書的時候」。後來他到政大中文所就讀,回到學校讀書的第一天,站在教室外的他忍不住眼眶泛紅,內心感動萬分。 

他說,如果沒有先去工作,而是大學畢業後繼續唸研究所,恐怕不會珍惜上課、寫報告的時光。因為自己賺錢交學費,所以也不會翹課,學習態度和心境與大學時期大不同。但感動只持續了一兩年,因為沒有穩定收入,焦慮感又回來了,因此選擇半工半讀來維持生活所需。

這幾年陳茻觀察到,「整個中文系就很焦慮,尤其這幾年大家對古文不友善,特別是去中國化之後,很多人都覺得我學的東西沒有價值。」但到底什麼是有用,什麼又是無用? 

陳茻說,每一年有多少中文系、外文系、哲學系、歷史系的畢業學生,最後把本科用在職業上?就他的認知只有百分之十。其實不只文科學生,每一個科系都是,僅有少數人將大學所學運用在工作上,理工科也是如此,「只是他賺到更多的錢,比較不會被社會檢討。」

他舉例,假使有厲害的股票分析師,大學唸的是中文系,不會有人問他:「你讀中文有什麼用?」大家會思考,是不是你讀中文系,才懂得操作股票市場?「我們是用『價格』回頭去決定那個東西的『價值』,這個社會已經壞掉了。」。

種種經歷,都讓陳茻在打造與點堂時,賦予和主流開課單位不同的期待;他期望所有人都可以回到最純粹的學問,學習自己真正想學的,從中獲得深刻的思想激盪。他說:「在這個很忙碌的生活中,希望大家留一點時間,給當初你喜歡過的東西。」

(與點堂在繁忙的城市裡自成風景,讓知識得以流傳,學習回到最純粹的初衷。圖片來源:與點堂 facebook 粉絲專頁

知識不受限,年老少幼一起聽課
為了讓理念能持續推動,與點堂近期推出「會員招募計畫」,希望透過會員每月的贊助,獲得穩定的收入來源,確保理想被穩定支持。 

而對於會員來說,則能持續參與與點堂的理念,「因為我們分享的是一種生活的方式,而不只是課程;即便是在他沒有買課程時,他都跟這個空間有關係。」會員只需要每月贊助一百元,就可獲得與點堂提供的飲料與其他回饋方案,也能自由進出空間、借閱書籍。

目前與點堂每週二到週六都會開設課程,陳茻表示,未來打算在每週一晚上將與點堂打造成一個「文化酒吧」,讓大家來玩樂、喝酒、聊天,他會在室內打藍光、放藍調,擺放藍色玻璃杯和花草,釋放參與者 Monday Blue 的憂鬱。同時,他也會邀請來賓一起喝酒聊天,側拍成小節目;然而因為疫情的考量,此計畫目前暫緩。 

與點堂自 2021 年 3 月開幕,每個月約有百位學生來上課,學員多半是 20~40 歲的上班族,其中教育從業人員佔約三分之一,其他包含退休醫師、大學教授、譯者、高中生⋯⋯等等,也有媽媽帶小孩前來。課後,往往有學員會留下來繼續和講者討論、交流想法,探究、論辯知識的不同面向。

 陳茻說,學員的年齡跨度很大,課堂中有 6、70 歲的老夫老妻一起聽課,旁邊坐著 16、17 歲的高中生,「我們想像中的課堂不是應該這樣嗎?」學習不受限於年紀,所有人都能來與點堂一掬知識的清泉。

與點堂在繁忙的城市裡自成風景,讓知識得以流傳,學習回到最純粹的初衷,不論年老少幼都能在這裡獲得啟發、一片和樂融融,彷彿看見千年前孔子所讚美的境界,在這裡得以實現。

>>> 點我了解《城市中的現代私塾——與點堂會員招募計畫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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